云锦，采用木机妆花手工织造工艺，五颜六色，雍容华贵；雕花天鹅绒，是一把刀在布料上“舞蹈”的成果，只有两色，素朴雅致。

云锦，是世界级非遗；雕花天鹅绒，是江苏省非遗。

金文，56岁，是云锦的国家级传人；殷志聪，51岁，是雕花天鹅绒的省级传人。他们是一对已结婚26年的夫妻，钻研各自技艺近30年了。

这对夫妻，常年来从事不同的传统技艺，他们的工作室又放在一起，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是怎样一种PK状态呢？记者在采访前就很好奇，不过在采访中却处处感受到他们的“和而不同”。

技艺PK：雕花天鹅绒是“一把刀在布上的舞蹈”

昨天上午，记者来到明孝陵博物馆金文云锦展厅，金文和殷志聪正在那里等着记者。说话间，金文打开一幅云锦作品《秦淮风华》介绍道，这幅云锦长2米，宽0.85米，属于巨幅作品了，且内容展现的是南京夫子庙秦淮一带的风光。图案绚丽、纹饰华美。

而旁边的一幅《佛像》雕花天鹅绒，本身只有一种颜色，即枣红色，在割绒后显现成两种颜色。殷志聪介绍道，雕花天鹅绒是在蚕丝组成的绒经上，用特制的刀子破出丝绒，雕成各种各样花卉图案，是“一把刀在布上的舞蹈”。它与云锦最大的区别就是风格淡雅素朴，云锦因大量用金用银，显得雍容华贵。

名气PK：雕花天鹅绒与云锦曾“各据一方”

何为雕花天鹅绒？可能很多人都不熟悉。采访后记者才了解到，这是一个工艺绝技，与南京云锦不相上下。殷志聪告诉记者，明清之际，南京孝陵卫一带，是著名的丝绒大街，几乎家家户户都织造雕花天鹅绒，鼎盛一时，“和当时城南家家户户做云锦的声势差不多。” 

新中国成立后，雕花天鹅绒也曾经盛行过一段时间。整个60至80年代，雕花天鹅绒都作为外交部指定珍贵礼品，专送各国首脑、重要贵宾。即使到现在，天安门城楼、人民大会堂里一些省会厅里的沙发面料都仍然使用着出自南京的雕花天鹅绒。“云锦富丽堂皇，而雕花天鹅绒比较素雅，两者都是南京丝织艺人的艺术水平和精湛的织造技巧的体现。且为南京独有，别无二家。但雕花天鹅绒的名气却不响亮。即使南京本地人对雕花天鹅绒也知之不多。”殷志聪告诉记者。

名分PK：“花开两枝”一个世界级一个省级

“云锦已列入世界级非遗名录，而雕花天鹅绒则是江苏省级非遗，两个技艺的‘名分’不同，对你们夫妻会带来影响吗？”面对记者这个“挑拨离间”的问题，金文和殷志聪笑了。金文决定先给记者讲讲他们的相识与结合，以及生活中的浪漫相处。

金文说，确实在全国来说，一般是一对夫妻共同钻研一种技艺，而分别从事不同技艺又都是非遗传人的，“估计全国也就我们两个了”。

1973年金文高中毕业后自学绘画，19岁接触云锦，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南京云锦研究所生产间当工人。殷志聪学设计出身，1979年考进研究所做设计师。“她是上层建筑，我是经济基础，我生产使用的图案就是她设计的”，金文调侃道。后来他唆使殷志聪跟他一起上南京业余工业大学的夜校，四年夜校毕业结束后，1984年两人领了结婚证。

最开始从事云锦设计的殷志聪又怎么会惹上雕花天鹅绒的呢？她告诉记者，当时云锦研究所有很多雕花天鹅绒的资料，也有一些实物，像雕花天鹅绒靠垫、桌布等，她就想自己设计的图案能不能用到雕花天鹅绒上。金文强调说，“她在做云锦设计时就对雕花天鹅绒很喜欢，常说云锦做出来的图案太花哨，雕花天鹅绒更耐看”。

殷志聪有了想法后，就找到了当时南京艺光丝织厂老艺人刘维平开始学艺。“反正就这样边学边琢磨，刚开始学一天只能刻70厘米。我有美术功底，最关键的是要热爱它，师傅说，所有学徒中有我这么热爱的人很少了。”殷志聪的服装设计功底帮助她学到了雕花天鹅绒的全部技艺。殷志聪告诉记者，丈夫对自己的设计工作帮助也很多，他经常出差去外地开会，“开会闲时必做的一件事就是逛商场，给我买衣服回来，让我找设计灵感，特别是去国外时，都要去大商场搜罗一番。”

殷志聪说，虽然丈夫是三位云锦国家级传人中的一名，而自己只是省级传人，这一点也不会形成所谓的“攀比”心理，“因为我实在是太喜欢雕花天鹅绒的质朴了”。

市价PK：云锦以万元计算而雕花天鹅绒以千元计

“像这幅《佛像》雕花天鹅绒作品，市场价大约在3000元左右，而差不多尺寸的云锦，售价可能会达万元以上。”采访中记者了解到，云锦技艺已为大家所熟知，市场需求旺，价格也很高，而雕花天鹅绒还“养在深闺”。

金文介绍说，其实两者的技艺难度是不相上下的。雕花天鹅绒是在一块天鹅绒上作画，只能是单色系，所以画面布局就很受局限。它其实就是在蚕丝组成的绒上，用特制的刀子剖出丝绒，雕成各种各样花卉图案。全部工序都用手工操作，一天只能雕70厘米左右。这门技艺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刀工了。与一般的雕刻刀相比，雕花天鹅绒的雕刻刀要相对钝些，否则很可能把布匹划破。且雕刻的时候手上的力度要一致，不然雕刻出的图案颜色不一致。光是练习刀工，殷志聪就用了几百块料子。“像《佛像》就用了我5个月的时间完成。它不仅费时费工，且产量极少，比云锦还慢。一天雕刻十来个小时，也只能完成巴掌大小的雕刻。而且雕花天鹅绒在普通的灯光下是不行的，必须要强光照射，眼睛会非常疲劳。”

所以面对两者不同的市场，殷志聪常常调侃说，同样的费时费力，天鹅绒的市场价以千计算，而云锦就以万计算。殷志聪告诉记者，目前也有一些客户定制用作室内装饰的雕花天鹅绒作品，尺寸大都是50乘50厘米的小型作品。即使是这样，殷志聪还是在继续琢磨雕花天鹅绒技艺，和丈夫金文一样坚持着。

相同点：都要纯手工制作

其实云锦和雕花天鹅绒也是共同的，都有设计和纯手工制作，工作上我们也是互相启发，互相帮助的。”金文说，2008年他想织一幅反映南京风光的作品，殷志聪就拿着相机去夫子庙拍照片，还用素描画下来，他们一同对素材进行筛选，最后由她设计创作画出画稿，剩下的工序就由金文来完成，才有了文中开头提到的那幅巨型云锦《秦淮风华》。“有时候我出差开会，把一切都交给殷志聪打理；殷志聪出去开会，也是一切都交由我打理，都不会出任何意外。” 

采访中，金文还笑着说，女儿是学美术的，马上就要考艺术大学了，希望她上一个艺术经营性专业，以后做老爸老妈的经纪人，以将云锦和雕花天鹅绒的多样美丽让更多的人知道。 徐理亚 孔小平 文/摄

雕花天鹅绒

生产始于元代福建漳州，明代传来南京，经南京艺人的改造，成为雕花天鹅绒。在明清两代，孝陵卫一带，就是当年有名的“丝绒大街”。但清朝灭亡后，雕花天鹅绒的生产急剧萎缩。到1928年南京尚有雕花天鹅绒织户92家，至1932年，雕花天鹅绒仅存了四五家，在1954年南京织绒业的36户个体生产者组建了南京艺光丝绒生产合作社，后为南京艺光丝织厂。1959年建成的北京人民大会堂江苏厅内所用的沙发用料、外交部驻外使馆接待厅的沙发面料均出于此。2000年以来，南京汉唐文化艺术研究所及前身逐步恢复了雕花天鹅绒的工艺和生产。

图为金文和殷志聪正在PK他们各自的宝贝，左边是金文的云锦作品，右边则是殷志聪的雕花天鹅绒《佛像》作品，两种不同的美丽。